数码兽数据库

INTERVIEW名人访谈

《Digimon Movie Book》细田守长篇访谈①

剧场版数码兽:本来是想做昭和30年代的故事的

首先请讲下剧场版数码兽开始的经过。

原本剧场版第1作《数码兽大冒险》就是近于独立的电影原创作品的。先是只决定了要做剧场版,然后是决定了TV版去追在后面。剧场版开始得早了有1个半月吧,所以在原创的时候,是有个要让这一部本身成立的条件在的。因为TV是后来决定的,所以给太一加上了最初的「那是数年前的事了,我第一次遇到数码怪兽」和最后的「那是一场太过匆忙的邂逅,那是不可以在我们的世界相遇的怪兽」这样的台词。

那么,最初是没有开头和最后的台词的情况下进行制作的?

对,而且最初是只有「数码怪兽」这个万代搞出的游戏角色,只凭这个该怎么制作故事才好,谁都不知道。不过,最初钦定为工作人员的中鹤(胜祥)先生做出了十分有魅力的角色哦。和现在的角色不同,是有点复古的,(上世纪)70年代漫画性质的感觉。那个品味特别棒,非常帅。所以最初是以那个为基础考虑的,但后来说要和V-Jump搞跨媒体合作,就跟那边漫画的角色合了起来。于是角色就统一成现在的太一了吧。然而这样的话,剧场版就无法跟TV同样用小学5年级的设定开始搞了。因为世界观上会生出矛盾,于是就讲设定成4年前吧。

是这样的啊。

其实,最初考虑的是让太一的爸爸来当主人公的,就是按昭和30年代左右的设定去搞。角色造型也能用同一个,而且跟TV版也不会重复。以东京奥运会开始的时候为舞台,最初考虑的是街上一团混乱的喜剧性玩意。就觉着古老美好的时代和数码兽,这之间的差距还挺不错的吧。可是,我一把这个跟东映总公司讲了,他们就跟我说「不可以!」(笑)。「昭和30年代给我弄掉」,不止这样还跟我说「做得更像怪兽电影」。如此这般,就成了怪兽电影。于是在半夜的东映动画会议室,我和制作人关(弘美)女士,编剧吉田(玲子)女士就谈「但是20分钟做怪兽电影是不可能的啊」。然后说着说着,就讲了「既然要做怪兽电影,那就只展现下怪兽电影性质的战斗部分然后就结束吧」。那就成了与数码兽相遇又离别的仅此而已的故事了。然后,说到怪兽电影那就得破坏大楼或者有名的建筑物,这种怪兽电影的精华肯定是要有的,而把特别会得罪人的东西搞坏又不行,但觉着东映总公司是能破坏掉的(笑)。把东映动画也破坏掉吧(笑)。这么说着,结果最后讲这不是怪兽电影而是孩子与数码兽相遇的故事,所以破坏事物的愉悦是不需要的,就这样第1作的故事定下来了。

剧场第1作是数码兽成为朋友之前的故事

最初是讲要将平民区作为舞台的,本来想到鬼子母神(东京都丰岛区)或月岛(东京都中央区)采集外景的……但在找外景当天就说「不对,还是算了」。在这之前是在想去平民区吃文字烧的(笑),但一想到电影,在20分钟的时间里搞不好各种移动和整顿,那就限定舞台比较好。于是就抛弃了文字烧变更到光丘住宅区了。极端地限定舞台,一切都在那里开始在那里结束,就是想简化影像啊。

住宅区这个想法是从哪来的?

一般,看大怪兽时的孩子是抬头看的吧。但若是将住宅区作为舞台,那就能俯视怪兽了。那我想就能做出某种像是竞技场或格斗场一样,数码兽之间在战斗,然后孩子在观战的画面了吧。我是不想做成「数码兽=孩子的伙伴」的,而是想做出这时候并不知道这家伙(数码兽)是好的还是坏的这种紧张感的。就是说这是包含好的面和坏的面的,数码兽成为朋友之前的阶段的故事。如果仰视的话那就是朋友了。但并不是这样,而想做成是要考虑更客观的「这怪兽对我们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为了弄清楚这一点,就想搞出俯视的视角了。而且,孩子以外的都不想让他们出场啊。因为数码兽是孩子的东西嘛。只有孩子半夜起来,稍微往外面一瞧就看到了怪兽在走路,只有我看到了特别的东西。而太一和光虽然是主人公,但数码兽并不是他俩的东西,然而在周围的孩子们看来,那对兄妹是特别的存在,会让他们羡慕……这种视角也是有的。而且在这舞台中不怎么移动也不会不自然,还要有很多的孩子,那就想到住宅区了。于是就到了距离工作地最近的光丘住宅区去找外景,就突然变成「文字烧没得吃了!」。

这样的视角和玩数码兽游戏的孩子的视角相连呢。就像在俯视虚构屏幕一样。而且住宅区里还有孩子们的空间。

我是不怎么想画半吊子的东西的,我就想只做出这部电影必要的东西。于是双亲连脸都不露,故事上父母是没有必要登场的,要是连脸都放出来那就必须要画角色了,而这部电影是不需要的。因为这是只有孩子与数码兽相遇的故事,就不把他们的脸放出来了。而且最初的分镜中,大和跟空等人也是没有加入的。不过关女士说在观战的不特定多数人之中要是有大和跟岳他们在的话,就怕是还能跟TV版联动了,于是就加入了进去。还有,丈在拿着手机转播战斗实况,而那个时候他还是不知道哪边是敌人或是伙伴的,但是看到了特别好看的东西,差不多这样的感情。因为没有要支援哪一边的想法,所以我记得录音的时候也是对声优说「用更像是观战棒球的感觉来配,不要演得偏向暴龙兽」。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并没有大义名分。是野性的王国一样的,就一边看着战斗一边想象「数码兽到底是什么呢?」。不要敌人伙伴,而是想用客观的视角来整出野性世界本身的魅力。

想把数码兽与人类做得有同等分量。

那么,这俩数码兽跑出数码世界是偶然?

是的,是偶然。是从数码世界的裂缝一样的东西里出场来战斗的,就像场外战一样。

那么,滚球兽出现在太一他们面前也是这么顺势来的?

是啊,就是亚古兽偶然跳到太一他们眼前,打了招呼「没事吧?」。这样的话,之后他们就会支援曾跟他们打过一次招呼的那方嘛,就是这种感觉。所以绝对不是伙伴,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是敌人。实际上我们去非洲看狮子和鹿的战斗,也是没有敌人伙伴之分的吧?能感受到野生的残酷,狮子和鹿都是活着的啊。

这么来说,设定成住宅区真是绝妙的。

因为要做成分不清敌我,所以就算特意让亚古兽先去攻击,在意义上也是一样的。要是让鹦鹉兽先攻击的话,那战斗就有大义名分了。不是要这样,而是亚古兽凭自我防卫本能去攻击。所以就会让卡车或是直升机那样让刚出生的亚古兽来看是会威胁自己的存在的伏笔出现。

而且亚古兽还不说话了。

是这样的。不过,不说话这也是为了想在短时间内展现数码兽未必只有一面这点的。数码兽是会进化的,该说是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侧面吧。本来第1作是要用数码兽不说话的设定来搞的。TV版也没有决定要不要让他们说话。但这时候我就在分镜上补充只让滚球兽说话的场面,而接下来的亚古兽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不会说话了,就是把这种变化作为故事的轴心。

愉悦地对话的那位突然沉默了,还射出了火球。

而且变成暴龙兽的时候,是又见到了更深的一步了吧。首先黑球兽是未知的动物,接着滚球兽是会说话会拉屎的亲切的动物,然后突然变成亚古兽这个意思不通的东西,而最后暴龙兽变回了虽然可能不是伙伴但却是朋友一般的存在。就是这样,虽然原本是同一个体但想展现出变化的感觉。或者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没有进化的意义了。而且20分钟要表现数码兽的一切话,只有朋友那一面是不行的。通过对各种层面的描绘,数码兽这角色的深度就会增加吧。

有个太一对暴龙兽说「朋友的表示」的场面,那里是暴龙兽要从崩塌的桥中保护太一吗?

能看成是好像保护了他,也能看成只是太一偶然在其肚子下而得救。也就是不想完全展现出数码兽的意思。要是从最初开始就知道那家伙是那个样子的,那就会到此结束了。那数码兽就成了单纯的角色根据自己喜好选出来的东西。总之,是不想做成宠物。不想做成那样,而是想让数码兽值得被更尊重,让数码兽与人类有同等分量。另一方面,还准备了太一和光那样,一开始对数码兽抱有肯定态度的孩子和抱有否定态度的孩子这两个视角,并与数码兽本身的变化巧妙连接,就想描绘「数码兽可以这样看,也可以那样看」。

吹起哨子,太一打开了数码世界的大门

光最初对数码兽是肯定的呢。

是。商量剧本的时候,有讲「为啥光一开始就肯定数码兽呢?」。就说「因为光是不可思议的孩子啊」,然后从中鹤先生那里拿到了角色草图的第1稿,那时候光就挂有哨子的。中鹤先生的笔记里写道「不由自主地就加上哨子了」,于是我就说「那我就收下了!」(笑)。那就形成了「一半时候只用哨子对话的女孩子」的设定,而最终那哨子还跟结局相关联,就想出了这种构成。这时候,设想出来的就是《蜂巢幽灵》这部电影。那部电影,只是普通地去看的话看起来只是绚丽的影像与描绘一对姐妹的一点事的作品,但其实……这是姐姐与妹妹成长矛盾的故事。这是脚踏实地走在成长的阶梯上的姐姐伊莎贝尔,与总想要否定成长的妹妹安娜之间矛盾的故事。所以那部电影是有成长相关的各种过程悄然出现的。比如伊莎贝尔能轻易跳过篝火,而安娜却跳不过去。剧中安娜看了电影《弗兰肯斯坦》后就相信怕不真是有弗兰肯斯坦的怪物存在,而伊莎贝尔是一开始就说「那就是电影中的事」不加以理睬。而这种对「弗兰肯斯坦」看法的区别,就那样给她们之后的人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伊莎贝尔就是通过抛弃那些未知世界,来逐渐成长。

但是,安娜就坚信弗兰肯斯坦的怪物是存在的。

对,比如安娜听不进伊莎贝尔说的话,反而深信西班牙内战逃跑的士兵就是弗兰肯斯坦的怪物。也怪不得会有这种感觉上的差异了。而这种成长的阶段,以及成长的孩子跟不成长的孩子之间的对比特别有趣,就想这种感觉能不能也应用到太一和光兄妹身上,接受一切的光就是安娜。而伊莎贝尔就是太一。一开始就接受数码兽的光与用奇异目光看数码兽的太一。正因为光是用哨子对话的女孩,所以就跨过了面对数码兽的各种门槛。途中滚球兽跟她说「是朋友哦」然后把身体紧紧按到她脸上,光也会抱回去,但太一就不会抱。虽然会思考该不该抱,但手就停下了……就是有这种疑惑。而滚球兽进化成亚古兽了,太一也全是因为担心光而追了出去。于是,此前各自抱有不同感觉的兄妹,在最后就逆转了。此前不接受数码兽的太一对数码兽抱有了憧憬。接受了数码兽的光反而对数码兽感到恐惧。这点的象征就是太一抢过最初作为光的沟通手段的哨子来吹。那或许是唤醒暴龙兽的信号,但那也是太一接受此前一直认为是异质而拒绝的世界的瞬间。我想如果能描绘好这样逆转的瞬间的话,就算只有20分钟也能做成「电影」了吧。

的确那个哨子是很重要的呢。语言和音乐的对比,语言世界的人类和感觉世界的人类之间的不同就如实地体现了出来。

是啊。语言世界就是日常,是我们所居住的世界,与之相对地,有个语言不通的世界,不明道理的世界,问题就在该如何去与之取得沟通,如何接受。

这种差异果然就在进入小学的7岁(太一)和4岁左右的孩子(光)之间微妙地体现了出来。

对,所以这部电影并不是因为之后TV版要整出太一和光所以让他俩登场的,而有很大原因是想体现出对数码兽看法的差异、立场的不同。

最后太一吹了哨子,凭借这个就从语言的世界到了感觉的世界……或者说是接受了它。的确,我认为在差不多太一那个年纪,感觉是语言和感觉世界各一半地活着的。

就是这样。但太一要照顾妹妹,是相当于伊莎贝尔性质的,或者说是已经走上了成长的程序,是个很难回到非语言世界的人物。但是,看了野性王国般的数码兽之间压倒性的战斗,就不禁会说出「强劲—!」(笑)。就是不知不觉就憧憬了。而另一方的光就是「不应该是这样的」然后哭了。光亲眼持续目睹亚古兽的暴力冲动,于是在最后的最后停滞住了吧。会想「就这样接受这个存在真的好吗」。

所以最后光就用语言喊「滚球兽、滚球兽」了。

因此最终能去数码世界的就只有太一了,是跟这个有联系的。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刻上是这样。光不能去数码世界,但太一能去。就是太一憧憬巨物的童真为他打开了数码世界的大门。

细田导演对孩子感兴趣吗?

与其说孩子不如说是成长吧。我对成长和变化特别有兴趣。孩子是有什么发生了就会立即改变、学习的嘛。该说因为自己是一片白纸,所以有能接受各种事物的土壤吧。因此才隐藏有大量变化的可能性。即使是大人,也会这么想着然后这么变化,或是什么都没想却喜欢上了,或是此前一直喜欢的但突然醒悟了,这种变化的瞬间很有趣。所以比起孩子不如说是变化。而且孩子是不会因语言或道理变化的。而是因体验而变化的。因为不讲道理所以好……并不是这样,在那变化的背后明显是有着某种道理的,但那也未必是语言,也不是先有道理然后心情改变。这第1作就是有这些主题的,所以第1作稍微有些正经。

可动作中不挺有娱乐性的吗。比如怪兽的战斗场景和咪子滚球兽的追逐比赛。只是看着那些就觉得能够愉快,但故事的穿插方式我还是觉得取得了绝妙的平衡。

可是这也是我最初的电影,说实话,比起去享受,仅是消化概念就已经费尽我全力了。我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看着刚做出来的电影,进化成暴龙兽的瞬间就心想「只剩4分钟了!」慌得没办法(笑)。不过……就算有30分钟,我想我也会把剩下的10分钟用来描写半夜光丘的空气的,并不会增加台词。就比如说《龙猫》也基本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台词嘛。但我觉得这就不错。龙猫是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存在,而这部电影就只是接受它「存在」吧。但我认为「仅」此而已的电影反而珍贵,还很厉害。

翻译:Ulforce魂
本页最后更新时间:2019年12月27日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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